流光

This too shall pass

【带卡】似是故人

时间线延续《风吹过的森林》

慎入




卡卡西收到长十郎的邮件时,还在医院做着眼睛检查。然后他听见放在一边的掌上电脑“嗡”地震动了一下。

 

“您有一封新的邮件。”一个机械冰冷的女声说道。

 

但是他的脑袋正被颌架牢牢地固定着,卡卡西刚刚把目光从固视灯的小红点上移开,就听见小樱“啧”了一声。

 

“拜托老师还是注意点吧,您这个年纪,流这么多血是真的会死的。”

 

卡卡西老老实实地把眼睛转了回来。

 

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这种检查没有任何意义。刚开始卡卡西试图向小樱说明,其实他的左眼一直在好转,尤其是回到木叶的这几天,连细微的痛感都消失了。

 

小樱面无表情地听他絮叨,然后继续把他摁在各种各样的检查仪器前。

 

“也麻烦老师为我考虑考虑吧,鸣人和佐助都不在村子,要是老师有什么事情——”

 

小樱没有再说下去,抿着嘴带上乳胶手套。

 

鸣人在退位后的第三年离开木叶,和佐助一起踏上旅行。

 

“只有出任务和修行的时候才离开过村子呢。”鸣人背着旅行包向卡卡西告别,“佐助那家伙,已经领先我太多了,要快点追上去才行。”

 

他露出了久违的、跃跃欲试的表情。佐助在他身边“嘁”了一声,他空着手,只在右手手腕上带着一道空间卷轴。

 

对于这些事物,佐助的接受度远比鸣人要高,在木叶全面推行无纸化办公后,他甚至向卡卡西要求了一台掌上电脑。这一举动着实让担任联络官的佐井失落了好一阵,直到卡卡西再三保证佐助去的地方十有八九都没有信号基站,佐井的墨鹰依旧有着无法替代的地位。

 

佐助依旧会写信回来,只不过寄信地址由火影塔变成了卡卡西家。每逢月尾,卡卡西都如临大敌一般开好窗子铺好信纸,避免愣头愣脑的忍鹰把墨水溅的到处都是。

 

那是关于一个已经被遗忘的组织,“晓”的信。

 

更确切地说,那是关于“鸢”或者说“宇智波斑”的信。

 

卡卡西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拒绝接受宇智波带土曾以这两个名字行走于世。他执拗地用“鸢”或者“自称宇智波斑的男人”来指代那个时期的带土,仿佛这种无聊的、幼稚的坚持能将这两个时期的带土分割成两个独立的个体。

 

仿佛这样,他的英雄,就还是那个神无毗桥的少年。

 

佐助却比他更为固执,每一封信都白纸黑字的写着宇智波带土的名字。比忍者联盟的审判书更为细致更为冷酷,每字每句都能剜的卡卡西鲜血涔涔。

 

卡卡西有一次当着佐助的面把信用土遁撕成碎片。

 

“你会后悔的。”佐助看着那一小堆纸片,“你以后会后悔的,卡卡西。”他重复道。

 

而卡卡西很快就后悔了,他在佐助走后熬了一个通宵把信重新拼起来。但是他不再读那些信,只把它们扔进抽屉深处,不再理会。

 

凯回到木叶后卡卡西也从宿舍搬回了旗木老宅,他在一堆杂物底下发现了那些尘封已久的信。

 

卡卡西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读完这些信,才模糊明白当初佐助是抱着怎样的心境说出他会后悔这句话的。

 

他用红笔在地图上仔细地标出地点,又在旁边写上时间。这并不是一个省时省力的途径,他很有可能需要走重复的行程。但是卡卡西固执地觉得应该根据时间,而不是距离来回溯这段历程。

 

回溯带土曾经活着的时光。

 

不过他的计划被长十郎的邮件打乱了,雾隐村准备拆除四代水影矢仓曾经居住的地方。

 

拆除时间定在三天后,长十郎在邮件中解释道,一个财阀突然增加了投资,顾问团很快通过了改建计划。

 

抱歉,卡卡西队长。

 

长十郎在邮件末尾写道,他称呼卡卡西为队长,这个使用于四战时期的头衔让卡卡西有些莫名的烦闷。

 

佐井进来给他机票,明天最早一班飞往水之国的飞艇。

 

“小樱知道一定会揍死我的。”佐井低声抱怨。

 

“看在井野的面子上,不会的。”卡卡西安慰道。


他在几千米的高空睡了三个小时,在一片薄雾中踏上了水之国的土地。

 

长十郎已经在机场等他,身后是一辆汽车。

 

“太突然了,卡卡西队长,我无能为力。”长十郎有些紧张地搓着手,他还记得那两个曾经联手拯救世界的男人对他的请求。

 

“我那个老师啊,聪明了大半辈子,唯独在这件事上不开窍。”那个金发男人最后说道,“总担心他会一直别扭到死呢。”

 

佐助屈指敲了下鸣人的脑袋,“别胡说。”

 

四代水影矢仓曾经被宇智波带土操控的事情,在雾忍村从来都是禁忌,矢仓曾经的居住地,更是少有人踏足的禁地。

 

“那是亡灵逡巡的地方,每一寸土壤都被鲜血浸泡过。”长十郎还年幼的时候,母亲曾经这样恐吓过好奇的他。

 

时过境迁,曾经的血雾之里也抵不过资本巨轮的碾压。

 

“又堵车了。”长十郎摁了摁喇叭,车子发出尖锐的滴滴声,“第二次工业革命后汽车见了鬼的便宜,雾忍村的道路都扩建三次了,木叶村的堵车问题恐怕更严重吧,卡卡西队长。”

 

“唔,已经开始发展高架和隧道了。”卡卡西注意到道路一侧轰隆作响的铺路机,一群穿着“工”字制服的男人正在往搅拌口里装入查克拉卷轴和砂砾。

 

他们随着车流龟速移动了几公里,在一个岔路口拐进了一条土路,“那个地方会被建成度假村,是土之国的一个新兴财阀。”

 

“土之国这一代的年轻人非常出色。”卡卡西看着土路两边热火朝天的景象,“有多少国家的基建部都要羡慕他们。”

 

“卡卡西队长的土遁系忍术也不遑多让吧。”

 

“放过我这个老年人吧。”卡卡西打了个哈哈,调整了一下坐姿,他的腰背开始隐隐作痛,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他们沿着土路颠簸了近三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那是一幢依山而建的废楼,外表残破不堪,爬满了藤蔓。

 

边上稀稀落落地搭着几排板房,是土之国的建筑风格,还都空着。“我让他们两天后再过来,这两天,您可以——”长十郎神色微窘,“没有人会来打搅您,卡卡西队长。”

他从车里拿出一个小卷轴,“这个空间里有一些生活用品,您也可以在里面休息。两天后,我会来这里接您。”

 

太阳已经西斜,山里渐渐起了氤氲的雾气。卡卡西目送着长十郎离去,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走入了那幢沉默伫立的废楼。

 

植物已经完全侵蚀了这栋建筑,空气里开始弥漫着草木被碾碎后的清冽香气,稀薄的日光透过枝蔓的间隙留下斑驳的光影。烛台上还有残留的蜡烛,卡卡西划了火柴去点,被岁月浸润了几十年的烛芯并不容易点燃,卡卡西几乎要闻到皮肉烧灼的味道,那如豆的火苗才晃晃悠悠地照亮了一方空间。

 

他吹了吹疼痛的手指,端起了烛台,开始仔细打量这幢建筑。一楼空荡荡地,似乎是集会用的大厅。左手边是一道石梯,卡卡西敲了敲台阶,谨慎地评估了一下它的承重能力,这才沿着台阶爬上二楼。

 

楼梯尽头是一道走廊,卡卡西思忖了片刻,拉开了第一个房间的门。他没有估算好该用的力气,障子门直接碎在了他手里。卡卡西盯着手里的细木条愣了一会,把它抛到了一边。

 

这幢建筑的主人都已经逝去很久了,卡卡西并不认为他们会跳出来要求赔偿,尤其是其中一位主人还擅长木遁,他更加心安理得地跨过那堆破烂。

 

这是一间浴室,卡卡西站在浴池前发了会呆。

 

“操纵四代目水影矢仓。”

 

他还记得忍者联盟对带土的审判书里有这么一条罪状。一个古怪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矢仓洗澡总不至于也是带土操纵的吧。

 

这个念头对于遭遇悲惨的忍界前辈来说实在是大不敬,卡卡西摇了摇头,拧开了一边的水龙头,水管发出干涩的啸声,挤出了几点泛着铁锈味的褐水。

 

这个浴池只有一个水龙头,也没有看到锅炉或者热泵之类的设备。卡卡西敲了敲泛黄的瓷砖,他不太确定带土是否有着每天泡澡的好习惯,反正对于擅长火遁系的宇智波来说,烧一池子热水也不是什么难事。

 

穿过浴室是一间更衣室,卡卡西小心翼翼地拉开柜子,锈蚀的轴承发出难听的吱呀声,铁质的横杠上挂着一件发黄的浴袍,他努力说服自己那是年岁所留下的印记,而不是因为主人没有勤洗之类的原因,他实在记不清带土年幼时是不是一个爱干净的小孩了。

 

更衣室对面是两间紧邻的起居室,外表看上去没有区别。

 

卡卡西先进了左手边的一间,房间的主人似乎身量矮小,室内的陈设更像是儿童房的规制。鸣人曾经提过,矢仓外表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小孩子。

 

卡卡西在这个房间里搜寻了一阵,他想起长十郎路上讲述的那个流传于雾忍村的可怕故事。他没有找到任何被施虐者存在的痕迹。卡卡西觉得那个故事实在太蠢了,对于拥有写轮眼的宇智波一族来说,根本不需要任何外力。当年十八岁的鼬不过是凭借一招月读,就让他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

 

他没有继续停留,径自走进了第二间房间——故事里大魔王居住的地方。

 

房间很乱,成年后的宇智波带土很好地延续了童年时的风格,衣服和卷轴一直从桌子散到地上。

 

卡卡西蹲下来翻捡了一下,是雾忍村曾经颁布的政令,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卡卡西没有深究那些内容,他已经从太多人口里听过血雾之里的恐怖政策。

 

他有些难过,这原本不应该是带土的人生。

 

桌子的抽屉都上着锁,但是锁簧早已失去强度,卡卡西刚把铁丝探进去一个头,就听见机括崩落的声音。

 

抽屉里也没什么特别,有一些印着“禁”字样的卷轴,大概是雾忍的禁术或者情报之类的。

 

卡卡西一格一格地往下拉。

 

最后一格抽屉里躺着一个木盒子,柚木的质地让它在潮湿的雾隐村仍然很好的保持着原貌。卡卡西掂了掂挂着的铜锁,把右手握着的铁丝放了下来。

 

他暂时不想打开这个盒子。

 

虽然说有些想法可能会显得他自我多情,但是卡卡西并不想承担被长十郎看见自己左眼血流如注的风险。

 

天色已晚,卡卡西打开长十郎给的空间卷轴,一个黑黢黢的漩涡出现在他手边,空间开始被拉扯变形。

 

这个场景常常让他有些恍惚,仿佛下一秒他会被吸入另一个空间。

 

可他再也不能进入神威空间了。

 

他在长十郎提供的空间里找到了一些食物,是最新的自发热罐头,比以前的兵粮丸好太多,甚至还可以定制口味,长十郎贴心地为他准备了最爱的盐烧秋刀鱼,还有保暖防潮的睡袋。

 

卡卡西的确不打算在这个空间里过夜。

 

他点燃了壁炉,吃完了两人份的罐头,铺好睡袋。虽然床外表看起来完好无损,但是卡卡西深信如果自己躺上去,很有可能会半夜跌伤脊椎。

 

奔波了一整天,他的身体已经极度渴望睡眠。

 

半梦半醒间却听到抽噎声,有人在哭泣。卡卡西翻了个身,眼皮似有千斤重,他含含糊糊的说了句什么,抽噎声短暂的停住了。

 

“笨蛋卡卡西。”却又开始无理地骂他,带着哭腔的呼吸起伏着,像涨潮的夜海。

 

浓重的黑暗里,卡卡西只觉得左眼开始剧烈的疼痛。

 

自己说了什么来着?

 

“大笨蛋,迟到鬼。”那个声音不停地控诉着。

 

谁是迟到鬼?执行任务时我明明到的比水门老师都早,天天迟到的明明是另外一个——

 

迟到的是谁?怎么想不起来了?

 

“你总是晚来,笨蛋卡卡西。”似乎有着无限的委屈。

 

是鸣人吗?居然叫他笨蛋,真是没礼貌的孩子。

 

“但是啊,我原谅你了,卡卡西。”擅作主张说着奇怪的话,“谁叫我喜欢你呢,大笨蛋。”

 

更浓的黑暗包裹了他。

 

干燥柔软地唇贴上了他的左眼,辗转而又温存,像是要吻尽他所有的血泪。

 

“我从来就没怪过你,卡卡西。”

 

你是谁,卡卡西伸手去抓,却是一片虚空。

 

左眼上的温度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疼痛。

 

卡卡西终于想起来自己迷迷糊糊时说的是什么了。

 

别哭,带土。

 

是带土。

 

“带土。”卡卡西猛然坐起身,心脏跳成连密的鼓。

 

穿着蓝色运动服的小孩抱膝坐在壁炉前,“才认来是我啊,笨蛋卡卡西。”

 

卡卡西扯下面罩,急促地呼吸着,空气争先恐后地从他的鼻腔涌进来,肺部却丝毫感觉不到充盈,窒息的感觉让他眼前发黑。卡卡西用拳头死死抵住胸口,试图平复抽痛的心脏。

 

“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小男孩站了起来,一双手搭在他的肩头,“再帮你一次好啦。”

 

小孩湿润甜蜜的唇贴了上来,一直紧绷的肺部终于恢复工作,濒死的心脏渐渐活了过来。

 

“再见啦,卡卡西。”小孩轻快地说道。

 

壁炉里的木柴发出最后一声爆响,跃动的火苗熄灭了。

 

阴冷潮湿的房间里,只有破碎的晨光照在那个楠木盒子上。

 

卡卡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停顿了片刻,拿起了一边的细铁丝。

 

盒子里的东西让卡卡西有些讶异,对于曾经以斯坎儿这个身份活动的他来说,这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那是一盒胶卷,十八卷,九排两列,码的整整齐齐,和主人自身的习惯大相径庭。

 

卡卡西沉默了片刻,盖好了盖子,他记得来的路上看到过一家照相馆。

 

 

 

 

照相馆的大叔犹豫了很久,他眼前的银发男人看起来风尘仆仆,似乎赶了很远的路来到这里,他实在不太忍心打碎他的请求。

 

“实在是抱歉,先生。”大叔嗫嚅着开口,“这些胶卷——都已经过期太久了。”

 

他小心的翻开一卷,上面已经长了星星点点的霉斑。

 

“不能帮到您,很抱歉。”

 

银发男人一直绷直的身子忽然松垮了下来,“果然——还是迟到了。”语气里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自嘲。

 

“谢谢您。”男人把胶卷又重新放回那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盒子里。

 

“那个——是不是很重要的人留给您的呢?”或许是客人的失落的神色触动了大叔,他有些冒昧的问道。

 

“这个啊——”男人小心珍重地把盒子裹紧了一块火字纹的锦帛里,这是旧时代才有的做法。

 

卡卡西亲昵地拍了拍盒子,他想起梦境里那个似是而非的亲吻,弯起了眼睛,

 

“算是——我的一位故人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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